这款30天内打造的创意游戏，竟让玩家直呼“吓到不敢睡觉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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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不懂，但我大受震撼！”
“仅靠手和一些常见的桌面用品，无需特效就营造出了如此恐怖猎奇令人掉san 的作品，天才！”
“手控狂喜~”
这些“震惊”评论是玩家对《万手一体》的直观感受。
《万手一体》是一款实景拼贴风格的惊悚游戏，主角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肉体被无数只手取代，一边对抗不断涌现的负面情绪，一边捕捉初心、寻找旧日回忆。
这款游戏诞生于一场赛程长达 30天的 Game Jam，比赛的四个题目是“初心”“光影”“刹那”“宝藏”。“宝藏”是便于实现的具象化词语，很多参赛者选择这个主题，而制作人杨泽宇选择了另辟蹊径的“初心”。
捕捉初心的人必然曾失去初心，经历痛苦和异变在所难免，由此衍生出的独特游戏体验可以总结成：用直观的方式展现挣扎的情绪，跟玩家产生共情；再用夸张的视觉设计形成心理惊悚的效果，吸引玩家的注意力
氛围化叙事和迷幻极客气质的实景拼贴视觉效果，让这款游戏脱颖而出，在2022 GWB 独立游戏大奖赛中夺得“最佳视觉风格”奖。
近期我们跟制作人杨泽宇聊了聊，探寻这款让人 san 值狂掉的游戏是如何设计出来的。
从进入游戏的一刻起，玩家就能感受到庞大的信息量扑面而来。游戏的主菜单采用实景拍摄模型的手法，在昏暗的光线中，主角从梦中醒来。
游戏的章节名称大多化用典故。例如第一章名为“卡夫卡”，讲述主角从梦中醒来，发现自己变成万手一体的复杂心态，这无疑化用了卡夫卡的《变形记》；第四关化用了爱伦坡悼念早逝爱人的诗歌《安娜贝尔・丽》，表达不愿分离的情感。如果说标题是对章节气质的概括，那么关卡流程中的意向就是让玩家感同身受的情绪点。
1.1 信息的多重解读
模糊的意象可以营造因人而异的多重解读可能性，这和古诗常用的“以情喻志”手法相似。
“手”是贯穿始终的意象。它是动作的主体，可以表达捕捉、索取、抚摸等一系列行为，甚至与欲望挂钩；它也是表达的工具，救助、牵手等行为具有很强的积极意味。
剧情中频繁出现的“她”很容易被解读成情感关系，其实“她”代表想要而不得的事物，是“初心”的象征。主角能否找到“她”，用现实角度和幻想角度会解读出不同的可能性。
另一个类似的意向是“飞碟和火箭”。“飞碟”隐晦地表达后面的章节内容是主角的幻想，所谓的“她”已经永远消失了。“火箭”是奔向“她”的手段，但现实中的火箭只是游乐园的儿童玩具。飞碟是否真的存在？儿童火箭能不能飞？在本身具有强烈迷幻气质的叙事环境下并不确定。
在叙事风格颇具复杂度之余，游戏的玩法并不复杂。《万手一体》并未采取玩法复杂的TCG 或 DBG 卡牌玩法，而是选择“用手抓取物品并消灭敌人”的创意卡牌玩法，这来源于制作人多年游戏生涯中总结的经验。
1.2 背后的三款游戏
参加 Game Jam 的前一个月，杨泽宇一直在玩《邪恶铭刻》，这款卡牌游戏的玩法机制容易上手，音乐音效塑造出色的氛围，阴郁的视觉风格以及多处能够产生疼痛感的细节设计，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《万手一体》的表现效果。
《万手一体》不但让玩法更符合直觉，也格外注重音乐音效的表现力。音乐来源于开放版权的音乐作者们，Kai Engel 的《Warm of Mechanical Heart》和 Komiku 的《Ancient Heavy Tech Donjon》两首曲子给迷幻的氛围增色不少；一些润物细无声的音效细节虽然不易察觉，但对于塑造氛围来说不可或缺。
游戏的名称《万手一体》来源于《异域镇魂曲》里由许多老鼠组成的 BOSS“万众一体”。万众一体散发着地下的、阴暗的、个体脆弱而整体强大的气质；万手一体的主角由许多手组成，同样散发着道不明的阴郁气质，二者具备共通之处。
在杨泽宇看来，《异域镇魂曲》是一款充分表达人生苦难的奇幻作品。一个失忆的、反复在停尸间复活的落寞英雄，在苍茫世界中寻找自己的过去碎片。难能可贵的是，它并不避讳主角的阴暗面，因此在勾起主角回忆的同时，也会展现主角的反思和内心挣扎，使得《异域镇魂曲》具有很强的精神叙事色彩。
另一款叙事出众的游戏是《极乐迪斯科》，不同的思想在主角脑海中“天人交战”的叙事手法让人耳目一新。
《万手一体》也采用了类似的做法，构建出三种思维与玩家交叉对话，既保持了精神叙事的浓度，又能很好地推进情节。
当玩家看到三种思维的形象时，一定会被神秘莫测的气质深深吸引，这离不开精心打磨的视觉效果。
每个思维都有一个扭头的动作当成登场动画，然后有个常驻动画效果，三种思维的形象体现出它们不同的特质。
逻辑思维是理性角色。眼睛是逻辑的象征，因此三组眼睛能强化逻辑思维的表现力，为了避免看不懂，就给每组眼睛加了眼镜作为指示。
神秘思维是感性角色。在代入手即是欲望的设定后，用眼睛中长手出来的形象作为神秘思维的形象再好不过。
行动思维是冲动型角色。在形象设计上，行动思维想做得更具武力气质，所以在设想中应该戴上代表士兵的钢盔，但苦于手边没有钢盔，只好改成防毒面具。
一些玩家觉得，用黑线挡住思维形象的眼睛能突出游戏的神秘气质。点睛之笔其实来源于巧合，三种思维的脸都是杨泽宇的自拍，制作过程中看多了比较囧，就用黑线盖住。此外，神秘思维手上长眼睛的效果不好做，黑线正好省了抠图的过程。
对着自己的肖像做了一个月的游戏，杨泽宇戏称说“我变得更自恋了”
从思维形象的设计中不难发现，游戏的视觉效果以实景拍摄为主，这是由于杨泽宇在 GameJam 中没有找到到美术人员的无奈之举。
2.1 实拍素材的处理难题
最早录制的原片超级露拙，不但录到制作人穿着的睡衣袖子，还录到家人开饭的画外音。“好在切图和后期处理的时候都给冇了，在游戏画面中察觉不到这些 bug。”
原始视频素材
选择实景拍摄风格后，如何处理视频素材成了一个难题。
给实拍视频抠图要花费大量时间，而且效果不一定好。把视频转成序列帧，尺寸不能过大，否则单个图像几万x 几万像素，性能上吃不消。而卡牌游戏的特点就是卡面图像方方正正，不用扣图而且尺寸可控，很适合实拍的素材。
第二个问题是怎么用手组成脸部
。脸部整体的设计经过了由繁到简的过程，最早的版本有可更换的耳朵和头发，把图像素材挂Mask 在 Unity 里反复调位置后，头发、耳朵会让效果过于复杂，因此调整到更简洁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巴的版本。
“不知道是不是我承受能力太弱了，玩完以后当天晚上做了噩梦。”有玩家如此评价《万手一体》的画面效果
在卡牌设计上，当前的设计思路遵循先有图、再有效果的方式，因此在卡面、手势和叙事的完整关系上有所欠缺。
具有攻击能力的卡牌采用“文具”当作卡面图案，因为这些道具身边就有，容易拍摄。跟角色相关的卡牌，例如眼睛、嘴巴的升级版卡牌，大部分是用手势当作卡面，但也有一些卡面稍显突兀。
同样是跟面部相关的卡牌，“恶魔嘴”引入了道具发夹
比如，当所有内容都配置完毕后，横向对比时发现“恶魔嘴”的卡面效果很出戏，所以重新补拍了一次。当时时间紧急，制作人拿着老婆的发夹，用手机补拍之后放进游戏里。结果男性玩家对那张图没有感觉，女性玩家普遍反应太出戏。
2.2 暗藏玄机的主菜单
主菜单是玩家对游戏的第一印象，《万手一体》的主菜单采用实景拍摄微缩模型的方式，形成与关卡中完全不同的观感，可谓独树一帜。
主菜单场景的作用是承载关卡外的剧情叙事，分列在模型的四个面。
第一面是床，睡觉进入关卡，完成关卡后从床上醒来。在这个场景下，手的影子有时从背后爬过，暗示被“手”统治的梦境世界。
这个资源在当前的试玩版里尚未用到
向右旋转，第二面是书桌。主角睡不着时可以在这个场景里进行一些活动，如查看日志和收集品。
向右旋转，第三面是窗台。这里会展示梦境世界向现实世界浸润的过程，一些特定关卡前，主角会在这个位置看到“异象”。
绿幕部分的内容还在制作中
最后一面是门，强调主角被困在房间内，某些情节也可能会用到出门一类的段落。
场景的四个立面暗示主角位于一个闭锁的房间中，模型反向围合的手法让空间发生扭曲，“室内”变得“宽阔”，“室外”变成了一个小的闭合空间，也有助于表达主角“不想出去”的心理。
主菜单的微缩模型
《万手一体》的玩法、故事和画面都由杨泽宇独自完成，“一人分饰多角”的能力离不开在游戏行业的训练。
很多游戏人都是凭着一腔热血进入游戏行业，有人顺风顺水，有人却前路坎坷。杨泽宇的游戏生涯并不顺畅，他衡量过理想和现实的差距，最终走出那段“反复横跳”的时期。
3.1 如影随形的落差感
最早进入游戏行业时，杨泽宇是一名第三方社交游戏的策划。社交游戏的设计理念和开发方式跟杨泽宇的预期有很大落差，他对游戏行业逐渐失望，辞职回家考上公务员。
公务员虽然稳定，但落差感依旧如影随形。基层公务员很劳苦，而且不容易获得认可。在努力和回报不匹配的状态下，两年之后杨泽宇又重回游戏行业，担任MMORPG 手游的策划，从执行策划升到主策。
业余时间里，他自学程序和美术，戏称自己的程序水平大概是“3 个月培训班包教包会”级别的，美术水平大概是“学了 3 年动画”级别的，是个“全栈策划”。高效的执行能力让他乐于参加独立游戏赛事，从中学习其他游戏的长处，弥补自己的短板。本次参加2022 GWB 独立游戏大奖赛也是出于这个目的，最终凭借优秀的质量获奖。
自学之余，他还设想过几十个独立游戏项目，着手开做的有十八九个。业余开发中积累的经验也用到《万手一体》中，比如卡牌交互的设计方法、带节点的半随机发牌机制、卡面序列帧动画的制作方式、叙事文案设计……
独立游戏项目《破阵》
然而，随之而来的失业再次打乱他的生活节奏。居家期间，杨泽宇花了3 个月的时间开发一款极简风格的创意解谜游戏《破阵》，于 2020 年底上架Steam，想缓解自己的经济压力。
《破阵》的营收并不理想，他总结说，开发过程中仓促赶工、设计走形，难度曲线不合理导致体验不佳，只能说是动手能力和实现能力的体现。最重要的是，《破阵》并未进行前期宣传就突然上架，玩家根本没听说个这款游戏，销量肯定不佳。
3.2 在“游戏河”里徜徉
上架《破阵》后，“游戏河”工作室看到了这款游戏，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杨泽宇。巧合的是，“游戏河”和杨泽宇都在成都，一个崭新的工作机会就摆在眼前。当时，他刚刚入职一家游戏公司的数值策划岗位，这个公司的氛围极其压抑。所以“游戏河”发出工作邀请的十分钟内，他就从那家公司辞职了。
“游戏河”是一群热爱独立游戏的人，大部分人在文又歌的带领下开发《钢铁战区》。杨泽宇入职后，工作室的成员也帮助完善《万手一体》的质量，评测和讨论迭代方向、修正程序的bug、制作 KV 和美术……
“游戏河”工作室
如今，《万手一体》有了一位专职程序陈定鸣，杨泽宇负责非程序的工作。在上班下班的循环中，《万手一体》逐渐完善，更多有趣的玩法、更亮眼的视觉表现力，在玩家看不到的地方蓄势待发。
在现实生活中，杨泽宇有个 5 岁大的儿子。孩子看到爸爸的脸出现在游戏里，对着屏幕咯咯咯笑
就像《万手一体》的故事中表达的那样，人生总有想得而不可得的事物。开发独立游戏是一种工作，也是追寻梦想的过程，期间伴随着快乐，也有难以言说的痛苦。“追寻梦想嘛，就是这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