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开发者卖房搬家,只为做一款不赚钱的慈善游戏
我得承认,肯尼·罗伊(Kenny Roy)的处境令我十分难受。罗伊在地球的另一端打电话给我,此前他卖掉了在旧金山的房子,和妻子、孩子搬到新西兰,与爱人的父母同住。他之所以这样做,都是为了为慈善事业而制作一款游戏,尽管这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收回成本。
我感到难过,因为罗伊的孩子在充气垫上睡觉。我感到难过,因为我知道他希望做一件美好的事情,设计一款帮助孩子们面对癌症和治疗过程的游戏,但他不可能从游戏中赚取任何收入——所有利润都将流向GameChanger,一家试图让患癌儿童的生活变得更美好的慈善机构。
我知道他想要达到什么目标,也知道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,但这仅仅是罗伊尝试制作的第二款游戏,叫做《我,希望》(I, Hope),而它已经帮助至少一名儿童克服了对癌症治疗的恐惧。我希望他还有机会做第三款。
慈善为名
“《我,希望》是一款塞尔达风格的3D冒险游戏,是专门为患有癌症的儿童而设计的。”罗伊告诉我,“通过含有隐喻、宣泄性的战斗让他们反复赢得成功,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应对疾病和治疗所需要的技能。”
罗伊从GameChanger那里了解到了患癌儿童所承受的苦痛——除了疾病之外,治疗本身也会带来巨大痛苦。“我们需要更多像《我,希望》这样的游戏,满足这些孩子在身体和情感上的需求。”
罗伊认为游戏能让患癌儿童学会治疗时所需要的技能,而《我,希望》中的大反派就叫“癌症”(Cancer),是一只巨大的黑色野兽。就游戏本身而言,《我,希望》与《塞尔达传说:旷野之息》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。
“这有点荒唐,因为两年前当我开始制作的时候,甚至还没听说过《塞尔达传说:旷野之息》。”罗伊说道,“大约在2016年,他们(任天堂)开始放出游戏截图,我的朋友们都说,‘噢,这跟你的游戏看上去很像。’时间停止的技能也跟我的游戏很像。”
《我,希望》的故事始于一个村庄,村里的孩子们正在进行一场名为“岛屿坠落”(Island Fall)的成年礼;新岛屿在云层出现,如果你到了一定年龄,就可以登上去冒险。当主角Hope的岛屿出现时,人们看到了5座岛,谁知一只叫“癌症地”( Cancer lands)的怪物突然出现,摧毁了她的村庄。Hope的祖父告诉她,她可以击败“癌症”,但在此之前,她需要在周围的岛屿上搜集与怪物战斗的武器。
这些岛屿的名称分别是知识、力量、勇气、支持和希望。
“我尝试复制我喜欢的游戏里的一些组成部分。”罗伊说,“我希望它拥有像《塞尔达传说:时之笛》那样的冒险感,像《班卓熊大冒险》那样的平台乐趣,以及《神秘海域》里的谜题。这听上去很棒,但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独立开发者来说根本不可能;《我,希望》是我制作的第二款游戏,我从互联网上学习怎样使用Unity。”
肯尼·罗伊(Kenny Roy,左4)
出师不利
“当这个项目开始的时候,我正处于人生低谷。”罗伊承认,“我在动画行业已经待了18年,在洛杉矶有自己的动画公司,但由于项目被拖延或取消,每天工作时间太长,我真的疲惫了。”
罗伊从小喜欢电子游戏,虽然并非程序员,不过他可以从许多免费的引擎当中进行选择。
“游戏行业的工作时间并不比动画行业短。”罗伊说,“但我不再与最糟糕的人打交道,而是与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人们合作,例如儿童医院的主任、Child Life(注:美国儿童医院人文关怀组织)的专家。虽然孩子们不得不与疾病抗争,但这些人会尽可能地让孩子们感受童年的美好时光。他们会进行辅导,组织社交互动,让孩子们做感兴趣的事情等等。”
罗伊起初决定为《我,希望》众筹研发资金——在此之前,他曾经在Kickstarter为一部叫《The Little Painter》的动画短片成功众筹。“我原以为这很容易,再来一次就好了。”罗伊回忆说,“但我败得一塌糊涂。我从中学到了很多,明白了在玩家眼中,哪些项目才有价值。玩家并非没有善心,但玩法和视觉效果永远是第一位的,慈善更像是赠品。”
“起初除了几个临时关卡之外,我几乎什么都没有……没人对这款游戏感兴趣。所以我又去了Indiegogo,想法是先筹一点资金,再到Kickstarter众筹。我在Indiegogo筹资大约2000美元,就这样开始了。”
但罗伊很快陷入了经济困境。“如果你有一家动画公司,却没有花25%的时间拓展业务,花25%的时间制作动画,而是将所有时间投入到一款电子游戏的制作,那么你的业务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少。”罗伊说。
2017年,在罗伊着手制作《我,希望》一年后,他遇到了最大困难:一个为期三年、金额达到数百万美元的合作项目泡汤了。对罗伊来说,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。
卖房筹资
“我们一直有个应急计划,我将它称作‘开伞索’,那就是变卖一切,然后我重操旧业,为电影做动画。”罗伊说,“这个计划不差,我们的生活也不算太艰难,但我还想完成这款游戏……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考虑,我们决定搬家。我家人住处比较分散,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洛杉矶。我的妻子在新西兰出生,我俩也是在那里见面认识,所以我们带着两个儿子搬到新西兰。”
罗伊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,但到2017年,通过微软和Xbox组织的研究项目,已经有患癌儿童开始玩《我,希望》。罗伊不愿回头。
“我们确实想过,我们快要彻底破产了,甚至1分钱都赚不到,因为游戏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慈善机构。”罗伊承认,“我没有见过任何先例。但我必须继续走下去。当你走进医院,看到一个患有癌症的孩子拿着手柄玩你的游戏时,你就会放弃停工的想法。哪怕他们只花了1分钟玩游戏——很多孩子已经进入癌症晚期,游玩时间会被限制——你就不能停掉这个项目。”
“我没想到我会被感动,但事实确实是这样。我打电话给妻子,告诉她我正在医院病房看一个孩子玩游戏……我不得不完成这款游戏。她也理解。”
“到了某个时候,我们不得不卖掉房子,百分之百投入到这个项目。”罗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。我问他,这确实是一次惊人举动,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孩子?如果这次决定意味着今后他再也无法制作游戏,帮助患癌儿童,那又该怎么办?我在一封电子邮件中问他:“为什么没有任何人阻止你?”
罗伊告诉我,他将我的问题转述给妻子,他的妻子笑了,然后又哭了起来。他知道现状确实艰难。“微软的Katie一直在帮我。”罗伊说,“我会与她沟通进度,这个项目到现在已经延期很久了,但他总是说‘你得照顾好自己。如果破产,陷入无法完成这款游戏的处境,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。’不过我没听她的。”
未来的路
起初我以为罗伊没有任何商业意识,但我错了。为了完成《我,希望》,他曾寻求来自某个动画营的协助,参加2K捷克动画捕捉工作室的一次免费日活动。当游戏在4月4日那天发售时,ID@Xbox还会对它进行宣传推广。慈善机构GameChanger会让这款游戏进入美国的所有医院......罗伊也许只是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。
我和罗伊聊了聊推广一款游戏的难度。“坦率地讲,我知道我制作的任何游戏都很可能失败,无论它们有多么出色。”罗伊认为所有独立游戏都会遇到这个问题。“我很清楚,但还会继续走下去。”
“我去了一个孩子的家,他患有一种罕见的白血病,即将到东海岸接受实验性治疗。我向那男孩展示了《我,希望》,告诉他游戏里有一个叫‘希望洞穴’(Cave of Hope)的地方,文字信息会被以光线的形式投射到墙上……那些文字来自癌症病人和Child Life的专家们,如果你想休息一下,可以走进那个洞穴放松,看那些充满希望的文字。”
“但他真的很害羞。”罗伊继续说道,“我感觉他什么都不敢做,也不想说话,所以就让他坐在那个洞穴里。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,‘洞穴里应该有一只小海豚。’我看着他的妈妈,说,‘这主意不错。’一个月后,我收到男孩的妈妈写来的一封信,她在信中告诉我,男孩已经在接受手术后出院了。”
“她说,‘手术太痛苦了,我儿子再也不愿接受……我让他记住那个洞穴、那些文字,以及那只小海豚。他内心平静下来,接受了手术。这次治疗很有效,他已经回家,我们一家人都满怀希望。’这让我感觉太棒了。”
帮帮罗伊
肯尼·罗伊希望《我,希望》能够获得成功,如果其他慈善机构也想制作游戏,会考虑雇佣他,因为他已经非常熟悉整个流程。
“如今我是这个世界上为慈善机构制作电子游戏的专家。”罗伊说,“所以我的想法是,我有能力为其他慈善机构提供建议,根据经验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……我为这件事打下了基础,并且能让他们得到来自平台的财务支持。所以如果慈善机构希望有针对性地传播某个信息,游戏就是最好的载体。与其做一些无聊的邮件程序,不如制作一款游戏。”
《我,希望》将于4月4日登陆Steam和Xbox One平台,如果你希望帮助罗伊实现他的目标,可以购买这款游戏以表达支持。与此同时,你还可以在亚马逊Indie Amplifier为《我,希望》投票,如果游戏获胜,慈善机构GameChanger将得到17.5万美元的奖励。
我不赞成开发者为了制作一款游戏而牺牲自己或家人的生活,这种做法不应当被美化。但这一次,我能理解罗伊为什么这样做。
用罗伊自己的话来说:“虽然我和家人陷入了经济危机,但至少我的游戏改变了一个孩子的生活,这就够了,这证明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